吃苦
成功的花,
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!
然而当初她的芽儿,
浸透了奋斗的泪泉,
洒遍了牺牲的血雨。
——冰心
抗战期间,方心芳升任黄海社研究员、副社长。他带领同事从事发酵研究,填补我国工业微生物领域的多项空白。黄海社自1939年4月开始出版双月刊《黄海发酵与细菌特辑》,免费公开其科研创新成果,欲让全社会“渐渐知道天府之外,还有菌府,也是天下的一雄”。这项工作主要由方心芳负责,他的另一项贡献是热心微生物菌种的保藏。孙学悟说:“我们习惯用牛耕田,其实细菌也正象牛一样地为人类工作着。千千万万的细菌,就是千千万万的牛。”
健客:方心芳培养、保存大量菌种,就像养着“千千万万条牛”啊!
云飞:哈哈。
健客:感觉方心芳旅欧所学,全用上了。
云飞:嗯,黄海社给了方心芳施展才华的天地,方心芳矢志不渝,从当初那个“牧童”,成长为国之“桢干”。1940年,他受乐山中央技艺专科学校聘请任农产制造科兼职教授。
四川的盐是井盐,尽管永利川厂附近就是犍乐盐场,然而犍乐盐场的井盐卤水淡,含盐8%-12%,成份也略有不同,经浓缩后制盐,效率低。据说当时比海盐成本高几十倍。在塘沽用索尔维法制碱,尽管盐的利用率只有70%左右,但因海盐价廉,生产碱的成本也较低。就侯德榜而言,索尔维法是轻车熟路,既有理论,又有经验,若用在五通桥,可很快见效,但成本肯定高。
健客:不用索尔维法,又采用什么新工艺呢?
云飞:关键在于提高盐的利用率。
侯德榜苦思冥想着。他天天几乎都在考虑这个问题,心中一直迟疑不决。面对困境,范旭东看得更远,他对侯德榜说:“工程设计,是每办一种工业成败所关的分歧点。设计得法,尽有得到后来居上的可能,否则势必永久呻吟于落后的不利地位。化学工业,是要凭借有形的机械发出力量来,制驭无形的化学变化,作用极度微妙……我们切望在华西这个新天地的设施,至少要不比世界水平线太低,并且要立意拿效能来补偿环境的不利,将来这工业才能不被淘汰。目前我们的人力财力,都万分竭蹶,照平常心理,只要将就我们自有的图样,稍加修改,对付完事。只为“要好”一念,不愿这样苟且,因此抱定宗旨,宁肯不做,做就做好。对于工程设计,一定不惜代价,力求上进。”范旭东这一席话,使侯德榜深受鼓舞。他觉得自己像漂泊在茫茫大海之中,前方一点灯光,给他指明方向,使他看到希望。
根据侯德榜的了解,早在19世纪后期,欧洲就已有人着手改造索尔维法,比较有成效的是德国。1924年,德国人格鲁德和吕普曼提出“察安制碱法”,即在中间盐存在的情况下,以碳酸氢铵和食盐为原料,循环作业,可得纯碱,食盐利用率提高达90%-95%。30年代,在德国和捷克已有察安法间断生产的小型工厂,并有专利售卖。侯德榜把这些情况一一介绍给范旭东。经过深思熟虑,考虑抗战的局势不容许人们按部就班地从头研究,为了早日建设华西化工基地,范旭东决定另起炉灶,赴德国考察,购买察安法专利和有关设备。范旭东语气坚定地对侯德榜说:“我们去柏林!”范旭东的决定得到侯德榜等人的赞同,他们佩服范旭东这种高瞻远瞩,竭诚实业,不为困境所惑的坦荡胸怀。
健客:听说范旭东被称为“中国民族化学工业之父”,是蒋介石和毛泽东都推崇的人。
云飞:嗯,范旭东气魄大,眼光远,放手做事,不计近功。他处理事情,随到随了,明断果决,从不“推”、“拖”。
1938年6月,范旭东、侯德榜率队离开五通桥,赴柏林考察。然而,等待他们的却是奇耻大辱。在柏林的谈判桌上,德方负责人趾高气扬,百般刁难,先开高价,设计一座日产10吨的察安法制碱厂,开价竟达8万美元;后又提出无理要求:使用察安法专利技术、设备生产出来的产品,不准在东北三省出售。
健客:太气人了!为什么呢?|
云飞:为了对付英、美,分散其力量,德、意支持日本侵略中国。因此,当范旭东、侯德榜一行到德国后,各碱厂采取严格的保密措施,并暗中监视、阻挠。范旭东是理性的企业家,侯德榜是理性的工业科学家,但他们首先是有血性的中国人。
“戇论曾经犯逆鳞”。范旭东大义凛然,针锋相对地说:“东北三省是中国的领土,我们的产品不仅要在东北销售,还要向世界市场销售。”范旭东等人拂袖离开谈判桌,当机立断,终止谈判。德国之行没有买回察安法专利,但是买回了教训。范旭东深深感到如果中国不能战胜日本帝国主义,不能富强起来,要在这个强权横行的世界里谈平等,要别人尊重你是不可能的。同时他也认识到,中国的富强必须依靠国人的力量,而发展新兴工业,主要的还是靠自己的辛勤劳动。侯德榜就化工新技术向同仁发出呼吁:“黄头发绿眼珠的人能够搞出来的东西,难道我们黑头发、黑眼珠的人就办不到吗?”
在范旭东筹划下,侯德榜随即离德赴美,考察制订可行方案,自行研制新的制碱工艺。范旭东则回国坐镇,运筹帷幄,先后在香港、上海租界和永利川厂组建机构、调配黄海社人员,全力配合侯德榜开展研究工作。此前,作为永利在美的全权代表,侯德榜事必躬亲,兢兢业业,经年累日的辛苦,他病倒了。在纽约工作期间,他一度患很重的“牧草热”,夜间因鼻塞呼吸困难而失眠,白日精神疲倦,但他仍天天坚持工作到深夜。恰在这个时候,他的母亲在国内病故,老家又被盗,这使他愁绪迭起。然而,他在给范旭东的一封信中写道:私人身体,家庭情况,国事情形,无一不令人烦闷,非隐忍顺应,将一切办好,万一功亏一篑,使国人从此不敢再谈“化学工业”,则吾等成为中国之罪人矣……吾人今日只有前进,赴汤蹈火,亦所弗顾。其实目前一切困难,在事情早已见及,故向来未抱丝毫乐观,只知责任所在,拼命为之而已。这次,为了抓紧时间,侯德榜常常通宵达旦的埋头工作,眼睛熬红,身体状况每况愈下,但他仍不肯放下手头的试验。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,他指导团队进行了500次循环试验,分析了2000多个样品,取得了大量的数据。
为了给四川建厂创造更多的有利条件,范旭东一心奔走旅途的劳顿,使他的身体极为虚弱。永利同仁曾目睹此景,感慨地说道:“范先生决不有丝毫苟且,经此打击,绝不灰心,反勇气百倍,为奠定新的化工基础拚命奋斗。”侯德榜、范旭东这一辈人就是以这种使命感和吃苦精神开拓民族化工事业。
书说简短。侯德榜从原理出发,从头试验,掌握第一手数据,彻底攻破察安法;然后发起对索尔维法和察安法的超越。如果能兼采索尔维法和察安法的长处,把制碱工业和合成氨工业有机连接起来,一种崭新的制碱方法就可能诞生。怎样才能使二者天衣无缝地相连接呢?侯德榜苦思冥想着,一个方案产生被他自己否决,另一个方案又映现在他脑海中,一轮轮比较,一次次复核。突然,他想到了“连续化”这个问题,那念头一闪现,他顿时感到茅塞顿开,眼睛里露出喜悦的神采。他一刻也不停留,迅速在纸上画出一张新流程草图。侯德榜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,他给范旭东写信说:“我无论如何要把这个方法改为连续的方法。我已拟好一个从合成氨出发的制碱流程。这个制造碳酸钠和氯化铵的新法,自然地把两种工业——索尔维制碱工业和氨气工业联合起来。这样,我们对化学工业,在技术上将有极重要的贡献。”终于,在1940年,侯德榜带领团队胜利完成制碱新工艺的全部创新工作。
健客:简直是传奇啊!想深入了解了解。
云飞:不怕化学名和化学方程式了吗?
健客:前辈的成就,而且是在抗战时取得的,怎能一知半解?
云飞:好,有志气!
纯碱就是碳酸钠(Na2CO3)用途非常广泛,可用于医药、造纸、冶金、玻璃、纺织、染料、食品等工业,也是居家生活必备,洗衣、去污、除臭,无所不能。虽然人们曾先后从盐碱地和盐湖中获得碳酸钠,但不能满足工业生产的需要。
1862年,比利时人索尔维发明以食盐(NaCl)、石灰石(CaCO₃)、氨气(NH3)为原料制取碳酸钠。其工业生产的简单流程如图所示。
索尔维法的原理:
(1)碳酸氢钠的生成
先使氨气通入饱和食盐水中而成氨盐水,再通入二氧化碳生成溶解度较小的碳酸氢钠沉淀和氯化铵溶液
NaCl+NH3+H2O+CO2= NH4Cl+NaHCO3↓
CO2的来源:CaCO3=(高温)CaO+CO2↑,
(2)纯碱的生成
2NaHCO3=(△)Na2CO3+CO2↑+H2O
(3)氨的回收
CaO+H2O=Ca(OH)2,2NH4Cl+Ca(OH)2=CaCl2+2NH3↑+2H2O
索尔维法的优缺点如下。
优点:原料食盐、石灰石价廉易得,产品纯度较高、副产品二氧化碳和氨气课循环使用,生产过程简单。
缺点:大量CaCl2用途不大,NaCl利用率低(只有约70%,约有30%的NaCl留在母液中浪费掉)。
针对索尔维法生产纯碱时食盐利用率低,制碱成本高,废液、废渣污染环境和难以处理等不足,侯德榜发明的新工艺是把氨厂和碱厂建在一起,联合生产。由氨厂提供碱厂需要的氨和二氧化碳。母液里的氯化铵用加入食盐的办法使它结晶出来,作为化工产品或化肥。食盐溶液可以循环使用,原来无用的氯化钙转化成化肥氯化铵,解决了氯化钙占地毁田、污染环境的难题。其工业生产的简单流程如图所示。
侯氏制碱法的原理是依据离子反应发生的原理进行的,离子反应会向着离子浓度减小的方向进行。想让溶液中的离子浓度减小,最简单的办法是使其结晶析出。其化学方程式可以归纳为以下两步反应。
(1)将二氧化碳通入氨水的氯化钠饱和溶液中,使溶解度较小的碳酸氢钠从溶液中析出:
NaCl+NH3+H2O+CO2=NH4Cl+NaHCO3↓
(2)过滤得到碳酸氢钠晶体,NaHCO3热稳定性很差,受热容易分解:
2NaHCO3=(△)Na2CO3+CO2↑+H2O
根据NH4Cl在常温下的溶解度比NaCl大,而在低温下却比NaCl溶解度小的原理,先将滤液冷却至5℃-10℃,再向其中加入NaCl,则NH4Cl析出,得到化肥,而且NaCl饱和溶液可以循环使用,提高了NaCl的利用率。
侯氏制碱法具有以下优点:
保留了索尔维法的优点,消除了它的缺点,使食盐的利用率提高到96%以上;另外,综合利用氨厂的二氧化碳和碱厂的氯离子,同时,生产出两种有用的产品——纯碱和氯化铵。将氨厂的废气二氧化碳,转变为碱厂的主要原料来制取纯碱,这样就节省了碱厂里用于制取二氧化碳的庞大的石灰窑;将碱厂的无用的成分氯离子(Cl-)来代替价格较高的硫酸固定氨厂里的氨,制取氮肥氯化铵。从而不再生成没有多大用处、又难于处理的氯化钙,减少了对环境的污染,并且大大降低了纯碱和氮肥的成本,充分体现了大规模联合生产的优越性。这方法把世界制碱技术水平推向了一个新高度,赢得了国际化工界的极高评价。
1943年10月20日,令人激动的消息,从纽约飞越大洋,传到中国。英国化工学会最近授予侯德榜和苏联工程师巴赫名誉会员,典礼于10月22日在纽约华尔道夫酒店举行。中、苏两国大使均应邀出席。坎伯爵士代表英皇乔治六世授予证书。英国化工学会自1881年成立以来,为促进化工科学发展作出卓越贡献,在国际化工界享有崇高威信。该会授予名誉会员一事,此前仅有一次。1931年,为庆祝英国化工学会成立五十周年,仅对加拿大、丹麦、捷克、法国、瑞士、美国、西班牙、日本、意大利和德国化学家10人,授予名誉会员。喜讯传来,永利川厂和黄海社同仁极为兴奋,奔走相告。大家都提议筹备一个热闹的庆祝会,祝贺在艰苦抗战中,侯德榜和中国工业界获得这样崇高的荣誉。12月18日,新塘沽永利川厂。黄海社中和侯德榜并肩苦战的同仁们聚集在大饭厅开会。范旭东闻讯,从重庆赶来主持这次会议;孙学悟等诸位老将专程赴会;年轻人由方心芳等人率领,徒步到会……
健客:真是盛况啊!
云飞:昔日辉煌的五通桥,正以崭新的面貌走向未来。
如今的五通桥是全国闻名的“长寿之乡”。2006年4月22日,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认定的世界上“最长寿的人”的杜品华,在乐山家中度过120岁生日。1886年4月22日,她生于四川乐山,一生跨越三个世纪,历经坎坷,为人豁达。令人惋惜的是,一次意外摔伤使她陷入昏迷。2006年12月11日凌晨,老人在乐山家中去世,享年120岁。作为长寿之乡,五通桥山水相依,古榕参天。芳草萋萋的水面陆洲,四季飘香的农田果园,清新古朴的竹林茅舍,情趣别致的小桥流水,以及碧波中的渔鹰船队、露天茶园的盖碗茶,极富特色的民俗世风,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。来此,你可以去渔塘垂钓,到果园采摘,进农家作客,或泛舟清江,或信步田埂,或河滩野炊,还有果园里一闪而过的倩影,牛背上随风飘来的山歌……
五通桥的美食丰富多彩、琳琅满目,佳肴美味变化万千、层出不穷,不仅色、香、味、形俱佳,而且具备悠久丰厚的文化内涵,往往一个菜品就是一个典故,一种小吃就是一段传奇,充满了浓浓的人文气息和乡土亲情。随着舌尖3的播出,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它的麻辣烫,这大概是最有特色的“川味”。只要能吃麻辣,放心敞开肚子吃,因为最重要的油都是选用一级初榨菜籽油做基础,锅底澄澈无渣,方为正宗,据说吃后不会上火长痘痘、拉肚子。蘸碟是其味道的灵魂所在。干碟、油碟,每家店都有自己的独门配方,基本不给顾客发挥空间。所有食材都是当天采购,确保新鲜。透露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“小秘密”:食材中最超值的不是压称的各种丸子、肉类,而是蘑菇、木耳等菌类。
健客:真是把我的馋虫都勾出来了。
云飞:哈哈,吃美了,继续吃苦。
回到1943年,邓叔群任洮河林场经理。他放下真菌学研究,因中国林业最不景气,而林业对于中国人民的影响比植物病理大得多。他在自传中写道:“抗日战士在前线流血,我索性到最后方去吃苦,希望能做些对于人民有利益的工作。”
漂亮的花,人们都只是惊叹、羡慕她开花时的美丽,并没有意识到它还在芽儿的时候,经历了多少艰苦的奋斗和巨大的牺牲。现实生活中,人们往往只看到辉煌的结果,而忽视了辉煌结果后面所隐含的艰辛过程;好多人也只想得到辉煌的结果而不愿付出艰辛的劳动。都说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;不经历风雨,怎么能见彩虹。要想取得辉煌的成就,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更辛苦的努力和劳动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